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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的拷贝——保安队的故事系列(1-7)

发布时间:2017-8-15 15:09:40    阅读:10290次

序言

一日,值班闲谈,偶然间,一贤弟对我说:“见王哥闲暇常读圣贤之书,胸中必有些许文墨,何不将年齿之误加之工作所得,诉至笔端,见之集团内刊。”

有云:书痴者,文必功;艺痴者,技必良。本亦谈不上书痴,且常读书至半本而弃;无痴迷之艺,哪堪得其良技。

不过,还是犹怕岁月荡涤了记忆,忘却了身边动人之事,故借贤弟之所撺掇,兴记事之冲动,另就保安队中可圈可点之事,聊以三四,编为《记忆的拷贝》,以飨观者。

烟战

老王这一次真的戒烟了。

原因来自于自己的小孙子。

每次回家,门一开,当小孙子嘴里喊着爷爷,钻入他怀里的时候,也是老王的心都化了的时候。 

可不知怎地,这次回家,小孙子理都不理他,躲得远远地,生往怀里拽也不行。

小嘴里嘟囔着:“爷爷臭,嘴里臭,身上也臭。”

“臭小子,爷爷哪里臭?”

“爷爷身上有烟臭。”

哄了很长时间也不行,好容易抢到怀里,儿媳妇又沉着脸抢了过去,“爸,二手烟对孩子不好。”

“这…? ”

老王转过脸寻着自己的老婆,老婆的话还简单:活该。

……

问题严重了。

以前老婆、儿子劝他戒烟,从限制抽烟地点、一日的支数、到藏烟、硝烟、限钱,他都能对付的过去。这次没辙了。吸烟的需求乐趣,与天伦之乐,二者必选其一。无需权衡,人心都是往下疼。谁是谁的爷爷呢!戒了吧。

……

孙子又喊着“爷爷”往怀里钻了,老王的心又化了。

“哎!你这个臭小子,爷爷四十来年铁杆烟民,数历戒烟磨难,痴心不改,算是栽到你手里了。”

“爷爷,其实是奶奶和 妈妈……”

老婆和儿媳相视一笑,老王把孙子抱得更紧了。

林出国归来。

载誉而去,意满而归。

享其所见所闻,众皆惊羡;感上之言良多,扶膺涕泣。

谦称此荣耀虽归于己,但实属于众也。或问:求汝之经验,欲推而广之。曰:无他。秉承‘公、忠、能’三者足矣。公者,正也,处事无私是也;忠者,不二,为人忠诚是也;能者,因事循物,宪其诀窍,得‘一技之长’,以达事半功倍之数。

试详言之;吾仅凭其声便知来者。走路铿锵,来去有风,足力常与地面磨出‘吱吱’之声,来者必是老板;乔总,走路虽来去无声,但未见其人必先闻其‘咳’声;刘总,不坐电梯,常走楼梯,未见其人,必先闻其腰间钥匙恍恍之声;赵总,走路快而捷,高跟鞋敲地之声脆而急;耿总,走路趋而缓,敲地之声重而实……凡此等等。以乎此,目虽未见但声传于耳,耳传于心,应和于其前,则终日无差池。

评曰;公、忠、能三者,为人处世之 ,然出于‘能’者几人哉?林者,业精如此矣!庖丁解牛,三年而非全牛者,亦发乎业精而拓出其枝。有一技之长者,必因一技而得福,林获此殊荣亦在必然。思忖之,其意虽或存些许偏颇,然感其用心之至,赞之曰:能。

在绿色军营中转变

接到他来的电话,我们分开已有一年半了。铁打的保安队,流水的兵。来的来去的去,每一个名字,每一张稚嫩的脸,想来如电影胶片,在眼前一帧一帧的过。

李俊辉,刚满十八岁,他爷爷把他交给我的时候,是满含期许的。简单的言谈中听的出,这个孩子不好管。

李俊辉把门卫窗户玻璃打碎了。

大伙没人惹他,问他也不说话。我知道对这样的孩子,冷处理比热处理好的多。我量好了尺寸,开车去玻璃店,回来把玻璃装好。甚至都没看他一眼,就离开了。

快下班的时候,看到他在我门口怯怯的张望,我叫他进来。他说第一要向我认错;第二是给玻璃钱的;第三,还要谢谢我。他说,本来不愿意当保安,是他爷爷硬要他来的。他那天很烦躁,故意敲碎了门卫窗户上的玻璃。他当时想,如果我骂他,罚他,他就和我干一仗就跑,以便找出一个骗他爷爷的理由。可你自己花钱安上了玻璃,既没骂,也没罚,队友们都埋怨我,我觉得愧疚,就来找你了。

我没做过多的表示,即没要他的钱,也没领他的谢谢,只是告诉他认识到错误就行。后来,他经常会主动到我办公室坐坐,给我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。再后来,私下里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。

今天他在电话的那头又提到了此事。说了很多感激的话,他说后来我们无话不谈的时候,在我身上他感到了父亲的温暖,很想喊我一声‘干爹’。他说想我。让我注意身体。

我的鼻子一酸,当时给了一个孩子无所谓的些许关爱,竟让他在千里之外,记起此事,给我打来问候的电话。是的,对待有叛逆性的孩子,不应再用打骂的方法,维护他的一点尊严,给他一些无所谓的关爱,最好。

他说给我打电话还有一件重要的事,让我给他拿主意。他说过些日子有探亲假,他应该先去看望哪个母亲?

刹那间,他的身世又浮现与我的面前;单亲的,父母离异,父亲再婚,后母带来一个可怜的小妹妹,最恨的母亲就嫁在邻村,十几岁就跟爷爷奶奶生活,与生父、后母一年年无休止的战争,爷爷的叹息,奶奶的哭声,……

我夸他进步了。他说部队生活很好,队友们互相关爱。尤其是逢年过节,队友们接打电话的哭泣声,他的感触是最深的。因为他们接电话的头一句都是“妈,您好!”他的电话里只有爷爷的嘱托,和能够听得很清楚的奶奶的哭声,让他心痛不已,那几天是他最难过的时候。他说他父亲刚去部队看了他,和他谈了很多,希望他留队,他说当时他送父亲,父亲拥抱了他很久,在他父亲背影消失的一刹那间,他失声痛哭,哭了很久,他哭出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,他轻松了。

电话挂了。

我已是泪流满面。俊辉,你真的长大了。也应该长大了。先看谁,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

那个当时被公认的不可救药的坏孩子,在千里之外,那个美丽的,绿色军营里转变了。

小侯打了小浩。

第二天我知道的时候,他们已交班回家了。还未了解事情的原委,小浩母亲的电话就打来了,淳朴的农村妇女,电话里没有一声责怪,只是说小侯的父亲是‘社会’,他家惹不起,小浩的父亲又在外地打工,只希望我这个当队长的给做个主,要求对方带小浩去医院检查检查,孩子鼻青眼肿的,盼着没事就行。我满口应下。即使侯家不去我也去。

我气愤的给老侯打去电话,老侯说昨夜至今没回家,不知此事。嘴里一边骂着小侯,一边应着来接我去小浩家。我在超市买了两件礼品带给小浩,争执中放下。小浩说小侯值夜班睡觉,怀疑他给打了小报告。

医院检查着没事,开了一些药。回来的路上,我觉得有义务问一下小浩母亲的要求。她说,检查着没事就行了,同村住着,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再说小孩子之间的事,以后别再冲突就行了。老侯一边开车一边骂着小侯,说晚上回来一定教训他。

送下小浩娘俩,老侯塞给我二百元钱,说自己孩子打人,不应让我破费。我坚持不要,我去看望自己的队员是应当的。我笑着对老侯说,医院的检查费,你‘社会’不出,我也是计划出的,谁让咱给你两家看孩子呢。老侯说:那可能吗。我说:老侯,我就一个要求,明天我必须看到两个孩子一块来上班。老侯应着走了。

第二天早上,当我看到两个孩子手拉手从老侯车上下来的时候,我快步向前,和老侯的手握在一起,经久不想放开。

我去新欣园夜查。

中控室保安任彬彬神秘的把我叫到一边说:“今天大年初一,乔总来上班,把我叫到楼上办公室,给了我二百元压岁钱。我当时很惶恐,乔总说,拿着吧小伙子。我急忙说,乔总,给你老拜年,便逃似的下楼了。一天受宠若惊的,知到王队你来了和你说说”。

我沉思了一下,把彬彬叫到值班室内,当着当班队员,宣布了此事。我说,乔总这样做,是认可了彬彬的工作,我们应该向彬彬学习,希望都能获得领导的认可,应该把彬彬树为典型,通报全体保安队员。

彬彬感慨的说:“我非常感动,平日里乔总还不时端下水果让我吃,我怎样报答人家呢?只有认真的工作,认真的接待好每一位来访人员,对得起乔总”。

夜查归来,我想了很多,这就是不言之教吧。领导对基层员工无言的爱,就是不言之教,有时候,即使是一个微笑,员工也会受用很久。

买楼

志达家在城里买了楼房。130多个平米,近100万的款子。确切的说,是他老爹卖了村里的四合院,再掏净了所有衣兜,才凑上的首付。

老家的四合院呀!想当年是父亲的骄傲。母亲常说,生志达的那年,父亲船上、地上哪那都挣钱,四合院是他父亲在山东莱州画来的样子盖得,在当时算是轰动一时。来参观的村民络绎不绝,父亲不厌其烦的带着他们转着、讲着。从人们惊羡的眼神和竖起大拇指的赞许声里,父亲给他取了名字:志达。——父亲当时觉得自己的志向算是达到了。

父亲和母亲又搬回那三间土房里去了。心痛归心痛,毕竟最要命的是,现在的孩子找对象,市内有楼房是第一要求。母亲常说,现在的世道发展的太乱太快。自己当年嫁给你爹时,就是这三间土房,也是和奶奶爷爷一起住的,自己也没嫌你吧,过日子打也打过,闹也闹过,压根没有离婚的念头;你看现在没楼不行,两句话不到就离婚;多亏你爸有主意,‘贷款买房’,楼价天天涨,挣的永远赶不上涨的,听说现在有钱也不一定买的上。四合院卖就卖了吧,我和你爸都老了,住哪都一样。

生活毕竟是现实的。首付之外的尾款一贷款就是三十年。也就是说,等房贷完全还上,儿子那时的年龄已和现在老子的年龄差不多了。舍下老命,多挣快还,是唯一的道。——父亲现在觉得他的志向还远远没有达到。

志达现在26岁了,谈了散,散了谈,至今还没有对象。急的母亲去看了几次‘香头’,这次说‘姻缘已到’。以前在乎的‘龙虎相斗’,‘鸡狗不到头’,‘秋羊不如春羊’,母亲现在也不提了,有说媒的就急蹿辍志达去见。母亲有了她的憧憬;楼房今年下来,儿媳妇今年定下,明年结婚,后年……

这一切志达心里都明白。

父亲是他的脊梁,母亲是他心里暖暖流淌的小河。每次路过村里自家的四合院,他再也不会像儿时一样指着它向玩伴炫耀,而是心情沉重的低头快步走过。母亲依然笑着迎着问他想吃什么,他依然固执的坐在饭桌旁等着晚归的父亲回来一起吃。回头间,每每看到案几下父亲洗净的烟缸和沾满尘土的茶具,他的眼泪就会流下来。

母亲节的礼物

5月14日,母亲节。

我决定去陪陪母亲。

我知道,传统观念的母亲不需要我买给她任何表达心意的礼物,即使是一束微不足道的鲜花。况且她对这洋人节日的概念也是模糊的。百忙之中的我能去看看她,是她晚年最大的奢望。

年近古稀,身体硬朗的她执拗的住在乡下不肯搬来与我们同住。她说自己住不惯楼房,上上下下不说,上个厕所都不适应。冬天供暖的日子她来小住,总是起的很早,我时常被她细琐的声响弄醒,发现她坐在黑暗的楼道台阶上抽烟;她说屋里太热,摆摆手示意我快回屋里睡觉。我还怎么能睡得着呢?

我憧憬着能换一栋大一些的房子。

母亲节了,老人家不懂的节日我应该懂!文星湖公园里的花卉应该一片盎然了吧!我决定接来母亲去畅游花海。

母亲走在花卉丛里,新奇的东张西望,她凑近花朵去闻着香气,流连在安详啄食的白鸽群中,我拿着手机忙着给母亲拍照,希望这美好时光能定格永驻。

广场上觅食的白鸽往返于它们的巢穴,不时传来小白鸽们挣食的叫声。看着母亲,我忽然产生一个想背背她的念头。

她在我的脊背上兴奋的像个孩子。

母亲‘咯咯’的笑着,而我久违的眼泪却夺眶而出。


(新启元:王意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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